在德国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机床企业，这些企业都有一些共同的特质：大部分是家族式企业，都具有百年左右的历史，在特定的行业里是全球市场的领导者。它们众多却不怎么出名，手里掌握着核心科技，是德国制造的坚实基础，是一群真正的“隐形冠军”。

前不久笔者受邀走访了几家德国机床企业，它们是在板材加工领域独树一帜的通快公司、发明倒置式车床的埃马克公司、在小型车床领域占有一席之地的因代克斯公司，另外还有一家以生产手持无线电动工具著称的麦太保公司。这几家公司都是典型的德国家族式企业，规模不大，却是本领域内的佼佼者。本次走访预先并没有设置特定的主题，而是全面深入到企业中去，通过企业负责人介绍、参观生产车间、记者问答等形式，全方位了解企业发展历史、产品生产流程及未来发展愿景。虽然笔者跟踪报道德国机床企业已有很长时间了，但如此紧密地接触企业还是头一次。

这几家企业都位于斯图加特市。斯图加特市地处德国西南部的巴登-符腾堡州中部内卡河谷地，由于其在经济、文化和行政方面的重要性，是德国最知名的城市之一。斯图加特及其周边以高科技企业而著名，世界闻名的戴姆勒、保时捷、博世等公司都把这里选为总部基地。除了这些国际大企业，斯图加特还拥有1500家中小企业像珍珠一样散落在城市周围，构成了斯图加特市另一幅华美的画卷。

图1 通快有限责任两合公司董事长Nicola Leibinger-Kammüller哲学博士

家族的传说

通快是一家生产机床的家族企业，由Leibinger家族执掌，至今已有80多年历史，总部设在斯图加特市附近的迪琴根。目前，Nicola Leibinger-Kammueller女士，也就是老Leibinger先生的女儿担任公司董事长，其兄弟Peter Leibinger博士担任副董事长一职，Mathias Kammueller先生，Nicola Leibinger-Kammueller女士的丈夫，则在最大的机床事业部担任总经理一职。另外，通快公司领导层还包括3名非家族成员。

图2 设于通快总部迪琴根的机床和激光技术开发中心

通快公司旗下拥有机床、激光技术、电子和医疗技术等事业部。机床事业部是通快最大的业务部门，提供冲压机床、激光加工机床、冲压和激光复合加工机床及折弯机；通快激光技术及电子部门产品范围包括各类激光器及系统、激光打标机及系统，是全球性的技术和市场领军者，这个部门由Peter Leibinger博士负责；在医疗技术领域，通快则提供用于手术室的系统解决方案。

通快公司的市场区域分布在德国、亚太、西欧、北美及东欧，中国是除德国本土外的全球第二大市场，用户广泛分布在汽车、木工、造船、航空、通用机械、电子电器、医疗、金属加工等领域。在刚刚结束的2012财年里，通快公司克服了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获取了创纪录的23.3亿欧元的销售额，成功渡过了自Nicola Leibinger-Kammueller女士执掌公司以来遭遇的第一次危机。Nicola 女士是德国工业界为数不多的著名女性企业家，在驾驭企业发展方面具有独到之处，去年曾随德国总理默克尔来华访问。

图3 因代克斯市场营销总裁Reiner Hammerl先生

另据最新消息，2012年12月13~15日通快将在太仓举办首届技术博览会。这是通快第一次在总部以外的地方举办如此大规模的客户互动活动，足见对中国市场的重视。

因代克斯公司坐落在斯图加特市的埃斯林根，是一家生产小型数控车床的专业公司。因代克斯是由贺尔曼哈恩先生在1914年创建，已有近百年历史，当初开始刀塔式自动车床的生产。这位来自施瓦本地区的血气方刚的企业家，他的创造性的想法和对高质量的严苛追求给人们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公司建成后的前40年里共销售了2万多台自动车床，这为因代克斯公司在全球拥有杰出的声誉奠定了基础。1975年，因代克斯开始生产多主轴自动车床，与此同时开展了数控车床的研发，因代克斯因此很快赢得了数控技术先驱者的角色。1990年，在公司创始者的儿子欧根哈恩去世后，家族把公司85%的股份捐给了一个基金会。从那时起，因代克斯公司转由基金会进行管理。

图4 位于斯图加特市萨拉赫的埃马克公司总部

因代克斯的产品包括数控车床、车铣复合中心、车磨复合中心、立式数控车床和数控多主轴自动车床。1997年时，因代克斯收购了特劳伯公司，增加了万能车削中心、纵切自动车床，进一步丰富了它的的产品线，因此而成为全球车床种类最多的制造商。因代克斯的车床以精密著称，因此广泛应用在汽车、机床、电子、航空航天、液压、医疗器械、光学机械等行业，用于加工高质量的关键部件。据因代克斯市场营销总裁Reiner Hammerl先生透露，2012年公司销售收入预计将达到4.5亿欧元，其中37%的收入来自于出口。Reiner Hammerl先生在金属加工领域拥有24年的专业经验，于1998年加入因代克斯公司，自2009年起开始担任因代克斯公司市场营销总裁一职。

埃马克公司总部设在斯图加特的萨拉赫市。公司的起源要追溯到1867年，已超过百年历史，最初是一家铸铁和机床制造厂。1952年公司重建，迁至斯图加特市和乌尔姆市之间，重建后的工厂开始专业制造车床。1992年，埃马克推出了全球首台倒置式车床，并以此为金属加工领域制定了新标准。2011年公司销售收入达到了5亿欧元，其中50%的收入来自于出口。埃马克公司拥有9个研发中心，28个遍布全球的分公司和销售服务办事处。埃马克公司的产品线包括车床、磨床、滚齿机、激光焊接机、热套装配设备和电化学加工机床，主要服务于汽车、石油机械、建筑机械、液压零部件及航空航天等行业。埃马克公司亚太区总监何皓然先生长期在中国工作生活，同时，他还兼任埃马克（太仓）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是我们中国记者的老朋友。他非常兴奋地指出，2012年中国市场低迷，机床行业销售普遍遭遇寒冬，尽管如此，埃马克机床在中国的销售不降反增，逆势而上，成功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在谈到个中原因时，何皓然先生认为，这主要是得益于倒置式车床的功劳。倒置式车床经过这几年在中国的大力推广，越来越受到用户的欢迎，他们已完全接受了倒置式车床的先进理念。

图5 德国埃马克控股有限公司亚太区总监何皓然先生

麦太保（Metabo）的名称来源于金属旋转钻孔机在德国的术语。1924年，一个约廷根面包师的儿子-阿尔伯莱希塔·施尼兹勒决定放弃父亲的生意，和朋友一起共同创办了施尼兹勒公司，开始生产和销售手动钻孔机，当时在德国被称为金属旋转钻机。1929年将公司的名称更改为金属旋转钻孔机的缩写形式Metabo，并延续至今。1934年麦太保公司将其第一台手持电钻投放市场，帮助这家年轻的企业进入快速增长期。1957年在约廷根诞生了世界上第一个冲击钻产品，1997年开发出高效除油漆的脱漆器，2002年开创性地推出PowerGrip紧凑型充电式电动螺丝刀，并进一步发展成系列电动工具，2005年麦太保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将锂电池应用到无绳式电动工具的制造商，2012年麦太保应用全新的ULTRA-M技术，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将4.0安时电池用在电动工具上的厂家。

图6 麦太保公司董事会主席Host W. Garbrecht先生

麦太保诞生至今已经88年多了，现在的麦太保虽然与创办时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但也不乏许多相同之处。2011年，公司产品出口比例依然高达80%，仍然坚持为业界的专业技师提供得心应手的顶级工具。麦太保公司共计注册了500多项专利。员工人数从20世纪30年代的150名发展到今天的1700名，分布在斯图加特约廷根和中国上海。2011年销售收入达到了3.41亿欧元。在全球建立了一个由23家销售公司和100多个进口商组成的密集网络，保证了企业在全球的市场地位——一个在全世界家喻户晓的德国中型企业。麦太保公司董事会主席Host W. Garbrecht先生谈到，麦太保公司经过金融危机后进行了大幅的结构调整，将战略重点锁定在金属加工和建筑装饰两大行业，为企业专业技师提供高质量的电动工具，确定了企业发展方向。Garbrecht先生对中国市场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特别期待中共“十八大”能成功召开，更希望中国经济早日调整完成，带领全球经济走出低谷。目前，愈演愈烈的欧债危机对麦太保在欧洲的销售市场产生了影响，毕竟公司70%的产品是在欧洲销售的。

图7 借助通快创新型激光系统，用户可以经济高效地对各种材料进行切割、焊接或表面加工

家族企业的运作优势

在走访这几家德国中小企业的过程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们的专注。这种专注的涵义是指中小企业必须在特定的市场领域内取得垄断性的竞争优势，然后通过创新、改进质量、优化生产流程、提供高附加值解决方案来延续这种优势。这些看起来是常识性的做法，经过家族企业持之以恒地坚持后，就变得不同寻常了！

从因代克斯公司近100年的成功发展来看，它的成功与现代汽车工业发展史密不可分。这家专注于车床制造企业接近一半的客户来自于全球汽车行业，凭借着它的高质量、高可靠性以及创新技术，在汽车制造业中一直拥有极高的声誉。以汽车发动机关键零部件喷油喷嘴加工为例，这也是汽车工业里加工精度最高的产品之一。喷油喷嘴是一对偶件，一一对应具有唯一性，零件复杂且精度要求高，加工难度大、工序多、时间长。使用因代克斯卧式车削中心C100/200加工喷油喷嘴，加工节拍时间减少50%以上，单件加工成本大幅下降。在这一台车床上可以完成车削、硬车、铣削及可选磨削等多种工艺，完美体现了复合加工技术的所有优势。

图8 济南二机床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张志刚先生

埃马克公司成功的秘诀在于不断创新。充分利用家族企业灵活机制的优势，及时预测用户需求并灵活应变，根据用户的需求进行产品研发。这种贴近用户的市场战略保证了埃马克公司的核心竞争力。正是得益于这种家族机制，催生出了世界上第一台首创的倒置式车床。这种倒置式车床通过主轴抓取工件，以一种革命性的方式颠覆了传统车床的概念。一经推出便受到以汽车零部件为代表的客户的青睐。经过30多年的不断发展，已由单纯的车床演变成可以集车、钻、镗、铣、磨、滚齿和激光等众多工艺于一身的复合加工机床。其优点是工件自动上下料，加工节拍时间短，工件加工质量高，工序链短，工艺可靠，单件加工成本低。如今埃马克公司的产品可以覆盖汽车零部件中三分之二的圆形和非圆形零件的加工。

走进麦太保工厂的实验室，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太多的电动工具正在这里进行破坏性试验，巨大的噪声、飞扬的灰尘、昼夜不停旋转的电机，正在检验着即将交付用户的电动工具。安全、效率、耐用就是对用户至高无尚的承诺！早在20个世纪60年代，麦太保就开始重视产品的安全性能，通过使用安全离合器，成为世界首批执行安全生产标准的电动工具制造商之一。经过研发人员的不断努力，麦太保接连开发出新的专利并不断对其进行改进和更新，如手动可调节的轮轴保护罩，拆卸无需工具等，使日常工作变得轻松自如。电动工具工作时的振动问题让手非常不舒服，麦太保发明的自动减振系统可以将振动降低50%，同时还可以延长工具寿命。

通快机床事业部总经理Mathias Kammueller先生在谈到家族企业的优势时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与其他类型的企业相比，家族企业的一个优势是企业可以制定较长远的发展规划而无需急功近利；家族企业多多少少带有家庭的氛围，上至老板下至员工之间自然产生密切关系，员工的忠诚度一般比较高；在企业决策层，家族企业一般引入职业经理人，与家族成员一起决策，能够避免家族自我封闭的问题；家族企业往往是创新的发动机，因为他们有危机感，更愿意在研发上投入大量资金；家族企业一旦建成后不会轻易转移，并利用他们的人脉在当地建立起广泛的关系。当然，家族企业有一个明显的弱点是接班人问题，通快已经解决了富二代接班的问题，那么富三代富四代怎么办？Mathias Kammueller先生似乎也没有明确的办法，他认为这个问题只能从小开始教育培养，但不能把接班的意志强加给他们。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到2011年在做一个“中国机床走出去”专题时，中国机床工具协会荣誉理事长梁训暄老先生讲的一句话，中国机床要做大做强，必须走“专、特、精”之路。中国机床行业经过30年改革开放的洗礼，特别是在近10年赶上了高速发展的大好时光，已经成为世界机床生产大国。但要成为真正的强国，还需要转变发展模式，切实掌握机床制造的核心技术，如此才能够在世界强手如林的竞争中谋得一席之地。结合走访上述4家德国中小企业的心得，建议机床企业应当思考一下下一步的发展思路，起码德国家族企业的发展模式值得我们借鉴。很巧，在我们行程的最后一站——汉诺威欧洲板材加工展（EuroBLECH2012）上，见到了中国参展企业济南二机床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张志刚先生。济南二机床上个月刚刚在美国福特汽车公司安装了一条汽车冲压生产线并顺利通过验收，这是我国整套国产机床首次出口到美国并落户世界著名汽车制造企业，其意义非同凡响。难怪一向低调的张志刚先生也抑制不住豪迈之情，我们大家也一起为济南二机取得的成就感到无比骄傲！

德国目前有380万家中小企业，雇用员工2820万人。按企业数量算，中小企业占德国所有企业的99.96%，雇工人数占70%。中小企业中有35%的企业为员工不到10人的“微小企业”。